解国记 | 学问，怎样才能做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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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月26日，李宇明著《人生初年——一名中国女孩的语言日志》出版座谈会在北京商务印书馆举行。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、新华每日电讯原总编辑解国记先生出席会议并发言。本期刊出解国记先生的发言内容。

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、新华每日电讯原总编辑 

解国记

  学问，怎样才能做？  

文 | 解国记

刚才听了几位老师、专家的发言，深受教育，尤其陆俭明老师，语言方面的大专家、老专家了，那么认真地准备了稿子，很值得我们学习。

我不是搞语言的，专业方面的东西不大懂，说不出来个道道。加上我和宇明是同学，同学们平常老在一起闹着玩，这次过来也就是凑个热闹，随便谈点感受。

今天是12月26号。12天前——12月14日，商务印书馆出版科学观察著作《人生初年》的消息，在我们“郑大773班”微信群里传开，赞赏一片。我也写了一句话：“宇明兄在谁也难以注意到处做成学问，奇，绝！”

为什么写这句——这个成果太让人感叹。也许是记者职业经历的缘故。把众人司空见惯、觉得根本不能写成新闻的题材写成新闻，又让人恍然大悟是好新闻，禁不住叫好，你知道有多难和多容易吗？它绝对可以难到不少记者一辈子都写不出一条这样的新闻，它又容易到不过是某次采访正题之余、采访目标题材的边角废料，甚至采访失败后的顺手轻轻一笔。

由此，由宇明先生的《人生初年》，我想到“学问，怎样才能做”的两点：

01

科研材料在哪里？

生儿育女，成年人谁没有经过？（当然，未能生育的除外）就是说绝大多数人，谁没有这样的阅历？且不说历史，单说现世的十来亿中国人、几十亿世界人中的绝大多数人，应该说都经过吧？接生、哺乳、啼哭、发音、咿呀学语、撒泼吵闹、喜笑颜开、托儿所、幼儿园等等，人人经历，司空见惯。可谁意识到，这些东西会是做学问的材料，而且是做成一门大学问的材料——只是把它记录下来，分门别类，条分缕析，提炼升华而已。

由此，我还想到许多司空见惯与科学发现、技术发明的事情。

牛顿万有引力定律与苹果从树枝掉到地上，阿基米德定律与人进入洗澡盆时的水面上升，摆的等时性原理与伽利略观察比萨教堂中摆动的吊灯……等等，这些，都在告诉我们，做学问的科研材料就在众人的身边，在每个人的眼皮底下，甚至摩挲每个人的眼珠子，把眼珠子磨出茧子来。遗憾的是，上帝不让众人看到。

02

优渥的物质条件吗？

还有不足1个月就是2020年春节了。这让我想到了当年在郑大上学时的春节。春节，学校都要放寒假，学生要回家过节。但也有春节不回家的，李宇明就是。在学校干什么？读书。

宇明出身农家，家境贫寒。上大学虽有助学金，但仍然是很艰苦的。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郑大学生食堂，早餐主要是吃咸菜的，中晚餐才有炒菜。几分钱一份，1毛多钱一份为主，两毛多一份的应该极少。但有时候中餐或者晚餐，宇明也是咸菜。而春节寒假，学校食堂是要停伙的，我真不知道宇明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。只记得节后来到来校，看到他没吃完、已经干裂了好几道很长的缝、很大的口子的干馍蛋蛋儿。

就是这么样的物质条件，李宇明阅读了大量图书，研究了大量语言方面的问题。也正如此，他在学校取得了优异成绩，并考取了华中师大研究生。

他在华中师大时，我曾借采访出差机会去看他。读研期间、婚后度日和孩子出生后，都是很艰难很艰苦的。总之他家不可能有优渥的物质条件。

但这样的物质基础，成就了他博览群书、深有研究的语言学慧眼，上帝打开了他的“天眼”，从而识得婴幼儿语言实证研究宝藏，在冬冬一出生就收集记录其语言现象。

03

中国，有一个这样的故事

这几年老说讲中国故事，也确实讲了不少好故事，不过也有的不咋样。

现在看，《人生初年》的问世经过，就是一个好故事。宇明老家河南泌阳，采访我去过，除了“泌阳驴”比较有名，就是个穷山沟沟。一个泌阳偏僻乡村农家的孩子到一位大语言学家，一位罹患重病的妻子到儿童语言实证研究者之一，一位从出生第一天就被记录的婴儿到大学博导。尤其我看到全家人都为《人生初年》收集材料的情节，更感到一个家庭细胞的张力：久卧病榻、生活不能自理的白丰兰老师，记录日志，整理卡片，转录材料。作者的父母、妹子，妻侄女等，都成了重要的观察者和记录者。当时家里到处都是铅笔和纸片，一听到冬冬说话，人们如获至宝，抓起铅笔就记。

你看，一幅多么生动、多么具有活力的一个中国家庭，以及是一个什么样的根，长出了这么一个家。

我想，这样的故事，不但在国内是好故事，在世界上也是好故事，是可以让人醒省自身、又可认识中华民族的好故事。因为世界上的人也都是人，人就有人性。而人性，是人文三大进化中进化最慢的，是最稳定的，是相通的。这部书和这个故事如介绍到外界，同样会找到读者和知音。

04

商务印书馆的眼光

说到这里，我们不能不点赞商务印书馆的眼光。感谢商务印书馆看上并出版《人生初年》，也加深了我对商务印书馆的情感。

我想我们几乎每个读书人都会有与商务印书馆出版物的联系。我也不例外。我最早买的商务印书馆出版物，首先是上小学时的1965年第28次印刷《汉语成语小词典》（商务印书馆周洪波总编辑插话：作者就在这里，陆俭明、马真老师）。再就是上世纪70年代初在河南清丰韩村五七中学上高中时所购1971版《新华字典》。尽管它是为了适应阶级斗争、生产斗争、科学实验三大革命需要而出版（字典“说明”如是说），但在那个好的文化读物缺乏年代，《新华字典》让我爱不释手。我给它每100页的书页，分区涂上红色的0、1、2、3、4、5。对这本字典熟悉到什么程度？同音字不用看音序索引，直接呼啦啦翻到；查生字一下子能掀到相近页码。看我这样，好几个同学也买了《新华字典》，并都让我来写0、1、2、3、4、5。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当农业技术员，这本字典后面附的“常用化肥和菌肥”“常用化学农药”，也帮了我很大忙。所以，尽管后来陆续买了新版的《新华字典》，《现代汉语词典》追到第6版，但1971版《新华字典》也不肯丢掉，尽管它封面已烂，深蓝色的塑料封皮出现裂口并蜷曲。

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很多工具书和学术书。这本《人生初年》，既是语言学著作，但同时它也记录了当年中国社会史的一个方面，社会功用更大，让我们感谢商务印书馆。

座谈会现场

★图书信息★

《人生初年——一名中国女孩的语言日志》

李宇明  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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